【糖锡】七年之痒
💡跨年贺文。甜的。
普通都市小情侣的普通爱情。
“给你我义无反顾的长长和久久。”
“给我你多年以后仍握紧的手。”
“距离零点还有一个多小时。”郑号锡瘫在沙发上，又往闵玧其怀里蹭了蹭，“要等么，哥。”
他看见抱着他的人打了个哈欠，一副正努力睁开眯缝小眼睛的模样，禁不住想到了打盹的猫咪，就被自己的想象逗笑。他伸出手去按摩那人的鼻梁，却被反捉住手腕，不由分说地按回了电热毯。
“等啊，为什么不等。”闵玧其皱皱眉，把手里的电视遥控器放下，四处摸索起什么来。“手怎么这么冰？小心着凉。”
他从沙发缝里摸出了空调遥控器，滴滴摁了几下，房间顿时被一股新的热风包裹起来。
“只是指尖凉了点而已啦。”郑号锡吐吐舌头。但还是仿佛听话的小孩子一般，把被子又往上拽了拽，蜷起身子缩成一个团子。
“哥看起来好困。”他扬起下巴，发旋蹭着闵玧其的胸膛。“其实也可以直接去睡觉啦。”
他抬眼偷看闵玧其，发现后者正光明正大地盯向他，居然莫名有些脸红。那人的眼睛亮晶晶的，投射出电视里各种华丽歌舞中闪烁的镁光灯，却仿佛没装进去任何纷繁的光点，只有一人的映像清晰可见。
“仪式感还是要有的。”搂着他的人笑意盎然，“其实无所谓新不新年。重要的是又一个累加的开始。”
“累加什么？”
就像被传染了一般，郑号锡也打了个哈欠。末了努力睁大湿漉漉眼睛的样子，倒是让闵玧其想起了林间休憩的小鹿。他的视野很好，居高临下，稍稍低头就能瞥见那松松垮垮的领口。目光探寻进去，还能发现昨晚留下的痕迹。
郑号锡正盯着电视屏幕，不知道在想些什么，眼睫毛轻轻颤动，像两只震颤着翅膀的蝴蝶，把吊灯洒下的光线都尽数倾落下来。
很美。闵玧其这样想着。他只微微一低头，就轻易触碰到这样柔和的美丽。
“累加时间。”
他吻得认真，能感受到郑号锡的眼睑在唇下轻轻颤动。
“钟声过后，是我跟号锡的第七年。”
七年。
似乎是个值得敏感的数字。在一段恋情中间。
郑号锡还清晰记得第一次听到“七年之痒”这个词的场景。他以为的，甚至深信的，终究会和曾经疯狂追求到的女友步入婚姻殿堂的好友，竟然突如其来分了手。在确定关系的第七年。
彼时郑号锡还没谈过恋爱，没遇上他一眼万年的初恋玧其哥。自然不懂所有恋爱中微妙又不可言说的情绪。他只觉得可惜，更多觉得不可思议，在陪好友借酒浇愁的时候也装不出能理解的模样，一脸困惑又哀伤的表情倒让对方哑然失笑起来。
“其实真的很没道理。但是感情就是不会靠道理维系下去的东西。”好友转动着啤酒杯，在每一处边缘都留下犹豫的唇印，“厌倦了就是厌倦了，不喜欢就是不喜欢了。”
“可能谁也没有爱上别人，但就是觉得能一眼望见分开的结局。没有冲动，没有激情，剩下的都是感动和习惯。只需要一个契机，就想马上结束这种彼此拖累的僵持。”
为什么会这样呢？郑号锡至今也没想明白。爱情到底是细水长流的东西，还是仅仅要依靠所谓新鲜感，需要荷尔蒙的加持？
他曾目睹过好友最痴迷的状态。青春岁月里尝遍所有疯狂又浪漫的事情。以至于即便看着那人与女友纠纠缠缠几度分合，也偶尔对自己不能再拥有的年少痴狂而感到艳羡。
他和闵玧其相遇太晚也太自然，在眼界更平淡的奔三年头，在现实感更为强烈的职场，一切似乎只是水到渠成，没有给任何热情发挥的余地。包括告白和同意也只需要心照不宣，筛选合租的房子为了生活在一起。他们作息一样的朝九晚五，寂静的夜晚不会总充斥着断断续续的呻吟，更多是相拥后均匀的呼吸声。
也许看起来最像年轻情侣的一点，仅仅只有电影院或者公园里，两只相同手链下，十个紧紧相扣的手指。
人们总说婚姻是爱情的坟墓，但他们起步已经算是婚姻。很神奇。从另一个角度而言，也可能很幸运。
好友最终和女友第二次复合，在纠缠不清的第九年。这次终于一并敲定了终生。婚礼上，郑号锡带着闵玧其一同出席。主持人宣布新人入场的时候，双方父母都激动得直掉眼泪。但郑号锡总觉得最该激动的两位当事人脸上，都有某种疲惫不堪的情绪，藏在上扬得漂亮的嘴角后面。
是在锁住对方吗？郑号锡在互换戒指的环节这样想着。因为父母的压力，或是以婚姻为标准而找不到更“合适”的人，所以要为彼此戴上镣铐，一同承受余生的无趣？
他想完又觉得自己很过分，居然在大喜的日子里做一些无端而有害的揣测。于是使劲摇摇头，试图把乱七八糟的想法都抖落出去。
他在转头的时候对上闵玧其的微笑。那人正端着高脚杯小口抿着，双颊不知何时已爬上几分红晕。在意识到一个突如其来的目光之后，他坦然地面对这双有些无措的眼睛。随后郑号锡就感觉到自己微凉的手背忽然被一股温暖包围，是没有理由的行为，又仿佛心有灵犀般的宽慰。闵玧其的手很大，携上体温裹住自己握紧的拳头，只一瞬就让他感到安心。
我们的婚礼会是如何。如果能走到那一步的话。郑号锡莫名又开始浮想联翩。我们也会有厌烦的时刻吗，会有无意义的僵持，互相拖累，再在最后抓住精疲力尽的彼此？
他使劲想，也想象不出任何可能疲惫的原因。他们的相处方式太过平凡，平凡到察觉不出任何导致山崩地裂的契机，连何时已渗透到人生的方方面面都理不清楚。一个普通人悄无声息地走入另一个普通人的世界，逐渐成为不可或缺的一部分。然后变化便不能称之为变化，新奇不会成为一切的支撑点。故事似乎能从头望到尾，所有情节顺理成章。
连闵玧其的婚礼形象都格外鲜明。仿佛自他们确定关系开始，这个形象就已经被印在了脑海深处，深刻得自然而然。
那人会穿上西装，胸前别一朵大红花，模样看起来也许有些滑稽。自己没准会在念宣誓词的时候笑出声，然后抬眼看见他笑成月牙的眼睛。对面的人会兴奋吗，郑号锡不清楚，但觉得自己可能不如想象中兴奋。一个仪式，一个流程，似乎只为让别人放宽心来。而戴上戒指的行为本质和每天的晚安吻没什么分别。
他们一直平平淡淡。生活像清晨惯例的温热蜂蜜水，流经喉咙时会有短暂的甜腻，更多的是留在肠胃里的温暖。
这样也不错，其实结不结婚就不重要了。
郑号锡想着想着就笑出声，被闵玧其轻轻捏了掌心才猛然回过神来。
好友正携着合法妻子走向这张酒桌，看到郑号锡的时候笑了一下，单独走过来和他碰杯，又小心翼翼地和闵玧其碰了杯。郑号锡愣愣的，将脑海中记忆的所有对新婚夫妇的祝福全盘托出，成功得到那位姑娘的羞涩道谢。
他手中的高脚杯就在这时被抽走，还没来得及疑惑就见着红酒消失在了身旁那人的嘴边。他还保持着转过头的动作，听见闵玧其正认认真真地说抱歉，又很严肃地解释道为什么郑号锡不能喝酒。虽然不甚冒犯，但还是斗胆代劳了。
“我当然知道。”好友笑着说，“本来没想着让号锡喝酒的………哎。您这样，我都不好意思了。”
他笑得很开心，连郑号锡都觉得这个笑容代表着真的高兴。不知道从何时开始，他眼里多了某种非常坚定的信仰。
“号锡啊。”好友定定地看向他，良久才举杯，一饮而尽。
“你一定会很幸福。”
幸福吗？郑号锡在后来也时常回想。好友在那时是不是表明了某种羡慕，根据某些细节，再通过自己的细节反映出来——他真的渴望学会享受寡淡的美好。
但寡淡一词原本也是好友最先这么形容他的恋爱的，第一次被提出时还不是一个褒义词。只是郑号锡也不怎么在乎，什么该被区分成寡淡，什么该被分到精彩。他脑海中向来只有零零散散的记忆，没有不具价值的碎片，一切被妥帖地安放在纵向时间轴上，在合适的时间点拿出来仔细翻看。
这其中确有更具仪式感的时候，但不是在对比中凸显了价值。那些值得纪念的回忆夹在记得起来记不起来的琐碎中，锦上添花，融合成一个熠熠生辉的整体。
告白是在普信阁的钟楼下，迎合着七年前的新年钟声吐露开心声。闵玧其先主动，小心翼翼又一点儿不自然地拉住郑号锡的手，无名指折进掌心，意外很严肃地说出“请和我交往”这样的话。郑号锡差点被这仿若纯情高中生的套路逗笑，反应过来之时额头已经抵住了湿润的物体。轻微的颤动透过皮肤，他意识到什么，于是仰头，贴上那个湿润温暖的唇，在喧闹的人群中第一次教男朋友勇敢。
二十出头的年纪，心态的确比现在更澎湃热烈。牵住手之后，便再也不想放开。
年末首尔的凌晨冷得不像话。但那时谁都不想回家。居然毫不犹豫地，他们又马上跑去了清溪广场。新年的气氛余温尚存，水标桥附近依旧人来人往。他们两人买了一盏水灯，在无数情侣中间诚挚地铺开灯纸，把往后所有的细水长流，在那一刻悉数承诺下来。
郑号锡写上的是：“闵玧其和郑号锡要长长久久”。另一个当事人在旁边看着，轻笑一声，提起笔又加了一句：“永永远远”。
那时水灯在清溪川的溪流中渐行渐远。郑号锡闭上眼睛，在热闹的灯光中再次虔诚地默念一遍——
长长久久，永永远远。
实现了。长长久久的相伴。七年也只是弹指一挥间，在日复一日的重复中湮灭成时间的灰尘。可能习惯果然也会传染，郑号锡一个活蹦乱跳的小太阳，也喜欢上了瘫在家里，干些任何想干的事情。或窝在一个人怀里看电影，或是在餐桌旁欣赏某人在厨房忙碌的身影，又或者只是盖着棉被纯聊天。日子像超市里最普通的全麦饼干，没任何味道，只在细细咀嚼时留有满口余香。
他们当然也过节。也会在生日准备惊喜，交换新年礼物，像所有普通的情侣。
只是向来从心所欲。在一些日子里愿意开车到很远的地方去旅游，又或者不那么重要的二十六岁生日却只想懒在家里，煲一罐两个人都最爱的汤。有时候他们加班结束在同一个时间点，那么今天就可以是闵玧其郑号锡相遇的随便第多少天纪念日，要去回家路上那家常光顾的炸鸡店里庆祝才行。
还有那个戒指，郑号锡清楚的记得。第五个共同度过的新年里他收到了此生最贵重的礼物之一。闵玧其在只有两个人的房间里单膝下跪，仿佛在举办什么没有观众的婚礼。他的无名指终于被镌刻了姓名的物体紧紧套住，和另一只相同的近相呼应，在屋顶的白炽灯下闪闪发光。
这个可不是镣铐。那时的郑号锡这样想着。
诞生于原本虚无缥缈的感情，再成为它的媒介，将其具象化成可以被称为“爱”的字眼。然后便可以代表幸福。
承了好友的吉言。
所有细碎的美好最终被装进时间的碎片里。也藏进了锅碗瓢盆，混合茶米油盐，在每一个被阳光照耀的煎蛋上呲呲作响。
第七年，第七年。
这的确是个值得敏感的数字，但郑号锡并没有两颗心距离很远的感觉。人生不过又翻开新的一天，谈不上一个节点就足以天翻地覆。
平凡的生活仍在继续，还挺幸福。就像今夜他俩谁都不愿意出门挨冻，在家做两个人的烤肉料理。电热毯下揉成一团的躯体，同往年一样七乱八糟的歌舞节目，便可以成为值得绽放笑容的全部。
闵玧其低下头亲他的时候，郑号锡被痒得直笑，作势要躲开这样黏黏糊糊的吻，又没有真的躲开。“哥原来也在乎这个。”他小声嘟囔，“我以为只有自己在乎。那些奇奇怪怪的说法。”
“有什么奇奇怪怪的说法。”
闵玧其被逗笑，鼻息在郑号锡高挺的鼻梁上散开，掠过脸颊的时候还留下一丝温热。
“就是………恋爱的节点。类似于三年是个坎七年是个劫之类的。”
郑号锡脸有点红，又撇撇嘴，“还有什么，七年之痒。”
“我没在想这个。”闵玧其说，“那些都是骗人的。或者，说的是别人。”
他将鼻尖埋进了郑号锡的发尾，从喉咙里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。
好痒，又来闹我。郑号锡想起身，又被不轻不重掐了一下腰，重新笑倒在闵玧其的怀里。他莫名被挑起了兴致，不甘示弱地反掐回发起者的大腿，在听到一声叫喊后憋不住地偷笑。
电热毯失去了力量牵制，很快顺着身体曲线滑落在地毯上，连一角都不愿停留，仿佛也不想见证这种傻乎乎的打闹现场。笑声盖过了电视机的声音，兴奋温热了首尔年末的冰冷空气，郑号锡整个人趴在闵玧其身上，还未暖过来的指尖探向身下人的后颈，激起几个真情实感的哆嗦。
“这就是七年之痒么。”闵玧其一把抓住郑号锡作恶多端的手，“同居第七年，还会玩挠痒痒的幼稚游戏？”
“只有我们幼稚。”郑号锡笑得喘不过气，窝在闵玧其肩头一抽一抽的。“不过，这样，也还挺好的。”
闵玧其一只手臂弯过来搂住了那纤细的腰肢，手顺势滑向了衬衫下的光滑肌肤。他又空出一只手来帮郑号锡顺气，慢慢的，轻轻的，宽大的手掌从脖颈一路抚摸至尾椎。
“是挺好的。”
他好像想起了什么，轻笑一声。
“说明累加的不只有时间，还有更重要的东西附着其上。留了下来。”
也许是这样的。感情是时间的附属物。初恋的激情也好，平凡的守护也罢，总之都会成为岁月的颜料。蘸上画笔，被流水一般的时光稀释。但终究会在纸上留下痕迹，层层叠加，最后晕染得更加细腻绵长。
“我不相信什么节点。只知道我们一起走过了多远，走了多久。”闵玧其把脸埋进郑号锡的颈窝，声音闷闷地传向骨骼。
“这段时光里每时每刻都在爱与被爱。仅此而已。”
电视机里的主持人正在进行最后几分钟的扯皮，背后大荧幕上的倒计时板已经有缓缓淡出的趋势。提醒着他们打情骂俏的时间总是过得飞快。
趁着尚能抓住2019年的尾巴，郑号锡决定在还未来得及撤走的圣诞树上，顺带挂上新一年的许愿帖。
许愿帖上的文字每年都一样。但至此“七年之痒”之际，郑号锡想偷偷改一个字。是对曾经承诺的兑现，是对未来可期的坚定。那年在清溪川放下的水灯不知道飘去了哪里，但他心里也一直有一盏从未熄灭的灯。
他提笔，落下，没有犹豫——
“闵玧其和郑号锡会长长久久，永永远远。”
普信阁的古钟在电视屏幕内被敲响，通过这一现代媒介，在这个国家了无差别地传递给每一个人。郑号锡拽住闵玧其的衣领，怀着虔诚的心态将嘴唇覆上另一个同样柔软的物什。
这哥嘴角又起皮了，明天开始要加入涂唇膏监督。他迷迷糊糊地想着，在分神的时候意识到闵玧其将舌头伸了进来，好像是觉得还不够正式似的。于是他们延长了这个流程的时间。在新年的钟声里，完成一个平常但也不平常的仪式。
他蓦然想起了两年前的今天，在互戴戒指之后，同样有一个轻轻柔柔的吻。那时他明明感动到泪花在眼眶周围蠢蠢欲动，却还要逗一下他玧其哥。说原来都第五年了，哥还会精心策划这样的浪漫。
“有人把感情当消耗品。”那时的闵玧其这样说道，“而我把它当作是储蓄。”
这是否就是他们一直没有彼此厌倦的原因？激情没有在短暂的时间里燃烧殆尽，而被平分给了往后余生，要他们在任何无法预料的时间点都感受过一瞬的悸动。又或是仅仅只因为闵玧其和郑号锡适合这样谈恋爱，适合把细腻绵长的情感同人生严丝合缝。这些都无从知晓，也从来并不重要。重要的只有当下这个吻，要去享受，要知道会给两个人累加幸福。才是全部的意义。
电视机的声音不知何时停止了。温柔的亲热后，突然安静的氛围容易使困倦席卷而来。郑号锡觉得眼皮沉重得打架，脸埋进闵玧其的胸膛也发出呼噜呼噜的声音。
他蓦然觉得身体一轻，也并不惊讶。闵玧其擅长好好照顾自己，甚至脊背触碰到微凉床铺时也不会被干扰睡意。他只需要心安理得地闭上眼睛，等待彻底安定的节点，等来惯例的晚安吻，再安心做一个好梦。
进入梦乡之前，郑号锡突然有一个可爱的想法。想要在下次见到好友之时，给他解释清楚所有的原因。
看似平淡如水的爱情，其实也并不平淡。有炽热而温婉的深情隐忍其下，汹涌澎湃，余韵绵长。
那么就为闵玧其和郑号锡的“七年之痒”下一个全新的定义——
“七年之间，七年往后，每次看向你的时候，心脏都还会痒痒的。”
——END
BGM：《给你给我》by毛不易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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